在2024年4月开始的考古挖掘中,赤峰市敖汉旗发掘出的积石冢,是目前内蒙古考古发掘的最大的红山文化晚期积石冢,并且是首次发现的集南方北圆、南坛北冢、墓葬兼祭祀于一体的建筑遗存。
“禘天于圆丘,禘地于方丘,禘祖于宗庙。”
红山文化的礼制建筑闻名天下,祭祀遗址既有祭天环丘,祀地方坛,也有追奠先祖的庙宇。
“天不言而四时行,地不动而万物生。”红山先民感恩于大自然赐予的一切,因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怀着敬畏和希冀,祈盼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牛河梁遗址范围达到了50平方公里,坛、庙、冢一应俱全。“这个形制是国家祭祀的特征。说明燕山以北的‘古国’,走到了中华大地各个史前文化的前列。”赤峰学院副院长孙永刚说。
郭大顺先生曾指出,这种独立存在于住址以外的“坛庙冢”三位一体的配套组合,有主次和依南北中轴线的总体布局,“不仅见于牛河梁这样的中心遗址,也见于东山嘴、草帽山、半拉山这样的一般遗址,是建筑布局制度化的表现。”
站在草帽山遗址前,敖汉史前文化博物馆原馆长田彦国讲述着,这处坛冢合一的建筑,前坛后冢的南北布局清晰,十分规整。用琢成方形的石块砌筑的祭坛,层层叠起,有三层台阶,被誉为中国最早的“金字塔”。积石冢东北部的石堆近似乌龟,中部隆起,四角各摆出一足,正前方伸出一首。
“这也是我国现存时代最早的礼仪建筑群之一。”田彦国说,“礼,就是来源于祭祀。”“距今5000年前,较早地在红山系列文化社会中发生和发展起来的以敬天崇祖为基本内涵特征的礼制传统,成为后世中国南北各族居民共同的精神产物和历史文化根源。这种文化上同根同源的内在亲缘关系,决定了古代中国在数千年间错综复杂的发展过程中,经受住了一次又一次分裂和割据的严峻考验,从而成功地维系了中华5000年礼制传统文明。”辽宁师范大学教授田广林先生在参加2022年度红山文化高峰论坛时说。
牛河梁第二地点三号积石冢总体布局平面呈圆形,由3个长条状多棱形石柱组成的同心圆圈构成,直径分别为20米、15.6米、11米左右,外圈最低、内圈最高,三层递收迭起。
著名天文考古学家冯时先生注意到这三环施坛的天文学意义,认为石坛的拱形外观可以视作天穹的象征,而3个同心圆可以理解为分至日的太阳运行轨迹。它是“迄今所见史前时期最完整的盖天宇宙论图解”,是一幅与当地真实天象“完全相符”的“实用盖图”。
仰以观天文,俯以察地理。
智慧的中华先民们在日复一日的观察中,发现朴素的自然规律,并将自己的认知总结记录下来,进一步创造了历法。“四时、八位、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这些历法中蕴含着古人“观自然变化、与自然相和”的理念。
魏家窝铺遗址是红山文化时期规模最大的一处完整聚落。
“从魏家窝铺遗址秩序井然的布局,能想象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天地和顺相生,人际间和谐相处’的状态。”田彦国说。
赤峰市红山区文物局的周雨时曾参与魏家窝铺遗址的发掘,2009年至2012年,4年间魏家窝铺遗址累计发掘面积15320平方米(勘探面积约93000平方米),确认房址114处,灰坑219处,壕沟3条以及灶址15座等,出土了大量陶器、石器、骨角蚌器以及动物骨骼等遗存。
在魏家窝铺遗址临时展示棚内,周雨时指着房址说:“有两个点很有意思,值得思考研究,一是房址门的朝向不同,有可能是当时居住的人根据不同的季节、风向来选择住哪座房子;另一个点是,我们曾经在两个相邻房址中分别发掘出半块磨盘,原本整块的磨盘被分割归属于不同的房子,可以猜测这两个房子都是一家的,或者这房子主人之间是有关系的,或许是兄弟分家之类。”这些材料对于进一步研究红山文化的社会层级构建,提供了重要的启示。
可以想象,距今五六千年前,西辽河流域,红山先民们正在努力探索、发现、生长。
他们建造温暖家园,他们用美来装饰自己的生活,他们学着认知自然,他们思考死去的世界,他们感恩自然赐予的一切,他们祈求福祚绵长庇佑后代。
他们留下众多遗址,静静地等待着,等待后人们以不可预知的各种方式与他们“见面”。(记者 王静宇 李倩)